由亲和随性的外摆区域,向稍显格调的内部空间延伸的过程,也是空间业态从咖啡向酒过渡的自然过程。尽管内部空间依旧保持着半开放的姿态,但其场所的独特性格却首先得益于接近6米的原始建筑层高表现。在这里,垂直方向上的空间张力与水平方向上的边界渗透力相互作用,构建着具体而强烈的在场感。
这里悄悄隐藏着一种致力于将简化作为艺术蜕变的结果,不易被察觉,但进入空间的人能明确感受到视觉感知在这里被一种更能唤起知觉力量的触觉所替代,空间的序列、层次、肌理、质感,成为“肌肤之目”中所谓的对象物,物质与意识从对立面走向了统一。
在这个雕塑感强烈的、有着通高天花板的空间内,空间的尺度关系从一般经验中被放大,为了增强这种大尺度的戏剧体验,设计上利用垂直空高的优势,将酒类陈列于室内视觉的开放区,形成一个立体的、矩阵式结构的6米高玻璃酒房。人在酒房的状态,既体现为一种对空间尺度的丈量,也暗合着一种对酒精烈度的丈量。
尺度作用于人在空间中的体验,除了有意的放大,也通常体现为不经意之间猛烈的收缩或压低。在经过一定的感官压抑过后,空间的张弛与弹性才有可能更准确地传递出来,它赋予空间感知以变化,这种变化构成了空间的褶皱,成为空间功能的重要组成。
通过向上探索,一切空间细节在近距离的身体经验中慢慢向外展开:墙面由有着细腻质感的水泥板拼缀而成,圆形的孔洞元素开始连续地进入视野,夹层外侧的弧面水泥栏杆平衡着空间的硬朗,顶面裸露的混凝土梁柱结构以及金属管线提供了一种既有的真实,而天花板上巨大的圆形天窗则成为重要的视觉节点,宣誓着某种纯粹抽象的图景。
复合空间的能量是巨大的。MEDISN一以贯之地致力于将酒精体验与视觉艺术体验统一进同一种情绪氛围之中,主理人们甚至曾半开玩笑半认真的把咖啡、酒精、TATTOO的融合,归结为某种共通的“上瘾”综合症。这大大扩张了MEDISN所能触及的边界,增加了空间的独立性与厂牌效应,艺术展厅与现场的部分作为酒吧的上层空间,也因此成为了一处应许之地,一个实然而应然的存在。
一层顶部的圆形天窗,在二层是另一种体验。整个巨大的圆形开口围绕着一层的主营业空间,链接一二层之间的互动意象,同时也形成视觉焦点。梁与圆洞之间的两层灯光系统,使得巨大的圆洞覆盖于裸露的混凝土十字梁之上而显得更加突出。
白日饮酒的氛围是清醒之中的自在,是阳光、市井、树荫、轻调音乐下的自我陪伴。空间也因此而显得相对明朗、硬质、清晰,似乎在温厚亲和的社交属性表层之下,空间更鼓励一种能够在人群之中独处的忧郁气质。而夜晚,灯光与音乐升起,打破了白日硬朗的严肃主义者风格,成为情绪的发酵器,上瘾者的工业乌托邦。
连续的混凝土表面,简洁而富于韵律的窗洞开口,在光线的映射下,使空间漂浮起来,有了进入未来或无垠宇宙的可能。通过不同时段的分隔,空间实现了有如生物拥有昼夜节律一般的动静交替状态。它在夜间生长,在白日沉静。在两种截然相反的两个方向上,物质与意识均可以找到各自的节奏尽情展开,并最终衍化为一种精神共同体,被人的参与所催化、所感知、所沉湎。
夜晚来临,当沉睡的酒神精神在空间的序列之下被唤醒,空间便不再是一个有着物质实体的空间,而变成了一个场,一个感知的黑洞。这时,空间的最大贡献便是在于对秩序的巩固。
而一楼的主营区域内,此起彼伏的灯光以最大的鲜亮程度释放着情绪,酒精与音乐的悬浮物以浪潮涌动的方式弥散在整个空间之中,浸润着每一个孤独又有趣的灵魂。在这里,拒绝一切外在形式的讨巧,没有扁平化的视觉,没有廉价的质感,没有急功近利的表达,只有体验,以及体验所带来的沉醉。
把营造从美学投机中解放出来还原建筑的本来面目,这就是建造的意义。